我又不愛你


這是發生在 Jasper 3Y6M 的事情。
某天傍晚要帶午睡起床的 Jasper 出門運動騎腳踏車,和往常一樣讓他自己去門口穿鞋。可能是觀察大人的動作,Jasper 沒有先把鞋帶拉開 (貼片式),直接就想把腳擠進鞋子裡,但是他並不知道,他的鞋帶有被拉緊,來避免在跑跑跳跳時跌倒受傷,而我們的鞋帶通常只是綁得剛好不會掉又容易穿脫而已 (雙手攤)
看著他一直擠一直踩,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經因為這樣把一雙鞋子踩壞,腳跟位置的支撐硬片外露出來,行走中會一直磨破腳後跟 (痛),所以在旁邊提醒他:「鞋帶要先打開。」
但是 Jasper 沒有回應,也沒有鬆開鞋帶的動作,以為他陷入『可惡的臭鞋子,我跟你拼了』的內心小劇場,暫時與外界斷線,於是保持語氣平和,在旁邊重複提醒著:
「鞋帶打開。」......
「鞋帶打開。」......
「鞋帶要先打開。」 ........

然後,他就爆炸了:「囉嗦!你在那邊囉哩八嗦什麼!」
ˋ皿ˊ
聽到的當下直接就被點火了,「你說什麼?沒有禮貌!我不想帶沒有禮貌的人去騎腳踏車了。」然後就把腳踏車放回陽臺。脾氣硬、嘴巴更硬的 Jasper,也不甘示弱地回嗆:「我也不想去騎了。」
接著我開始拖地,讓自己冷靜下來。Jasper 則是穿回室內拖鞋,轉頭研究起貼在旁邊的大張捷運地圖。(詳情後敘)

拖完地後,我再次嘗試跟他解釋為什麼要提醒他先把鞋帶打開的原因,但是 Jasper 基本上就是無視、不回應,但我很確定他知道我在跟他說話。
於是問他:「你是不是很討厭爸爸?」
「對!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你都不讓我拿捷運站的小地圖。」
暈倒 ........

Jasper 很喜歡捷運,喜歡研究捷運路線,捷運站內提供給乘客的輕便地圖,幾乎每個語言版本都拿回家了。但是這些地圖都不大,上面的字也都很小,擔心他長時間盯著看,對視力不好,而且重複拿也很浪費資源,所以一直希望他不要再拿。經過許多次的爭執和溝通後,索性把心一橫,做了一張大圖輸出給他,並且約定好,以後不要再拿 (小地圖) 了。他果然很喜歡這張大地圖,還說我們家變成捷運站了。 ^_^
(ps. 如果台北捷運公司有對外販售的話,我會去買的。)
但是那天早上,跟阿公阿嬤出去玩的 Jasper 回家時還是手癢又拿了一張,被我唸了幾句之後才改口說:「我沒有要看啊!只是要做紀念而已。」

--- 回到讓人暈倒的現場 ---
明明就只是午覺的起床氣而已,還牽拖小地圖?嘖嘖!於是對他說:
「你那麼討厭我,為什麼還要看我幫你做的大張捷運地圖?」
「因為我喜歡的是地圖,我 又 不 愛 你!」

嗚啊~ (中刀之後的吐血聲) ........
又是狠狠的一刀!
繼上次「爸爸可以死掉」之後,我又重傷了 orz ........ (案發現場請點我)

話說那陣子,我已經被 Jasper 賜死過好幾次了,身體的免疫系統也開始發揮作用,產生抗體。雖然聽到還是會難過,但是 ........ 吃個宵夜就回血了 (含淚變胖 orz)。
不過,這句字字清晰、情感到位的「我 又 不 愛 你!」實在很痛啊! T.T

那天後來雖然還是有帶 Jasper 去騎腳踏車 (畢竟還是得放電),但一方面心情不好不想說話,一方面也是無話可說,一路上父子沈默以對,氣氛冰到極點。 Jasper 大概也知道自己說過頭了,惹爸爸生氣,平常話講個不停的他也是一聲都沒吭。
一路上回想著事情發生的經過,認真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囉嗦了?我自認是一個開明的爸爸,可以接受孩子有不同的想法/意見,甚至跟我說:「我現在還不想打開鞋帶!」 我也可以接受,但是對於 一個問句之後要有一個回應,我很堅持,因為這是一種基本的禮貌,希望孩子能從小養成習慣。
不過,如果把 3 歲半的 Jasper 當成 荷爾蒙橫衝直撞的 teenager,那種有時候就是不想理人的臭跩樣,也不是不能理解!畢竟這傢伙第一次跟我說:「很多很多事情你都不要管我啦~」的時候,才 2Y2M ........ 只能說果然是 名不虛傳的 threenager ........

那天晚上我跟 C 大說了這件傷心事,想取暖、討拍,結果...... 被她笑了!
「這個階段的孩子都是這樣啦!孩子的氣話,不用往心裡去!」
吼~~~~ 這種官話對我們這種努力經營親子關係卻處處碰壁受挫的爸爸來說,一點安慰也沒有啦!就像是對一個憂鬱症患者說:「幹嘛憂鬱?想開一點、知足一點就好啦!」一樣是沒用的!
於是我反駁她:「妳當然講得很輕鬆啊!你兒子又不會跟妳說他不愛妳!妳得到的都是正向的 feedback,負面的他全都丟給我好嗎?」orz
不過 C 大倒是提到一個重點,撇開傲嬌晚熟的前額葉皮脂,小小孩的人生經歷還很少,他們不會知道 生死的意義,也還不明白 愛與不愛的重量,所以並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,帶有堪比核彈級武器的毀滅性殺傷力。T.T

其實,也不是不能理解啦!只是聽在耳裡,還是太痛了。(泣)
因為 ,這件事情 不 該 輕 輕 被 放 過。(皺鼻 + 嘟嘴)
於是第二天晚上陪睡的時候,趁著 Jasper 心情不錯,好好聊了一下。
「Jasper,其實你很喜歡爸爸、很愛爸爸對不對?」
「對!」
「那為什麼很生氣的時候,就變得不愛爸爸、討厭爸爸了?」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「我猜可能是你的 固執怪獸 跑出來了!」
他想了一下,說:「不是,是 生氣怪獸!」
「我覺得不是耶!生氣怪獸 不會自己跑出來的,你有看過別人沒有任何原因就生氣了嗎?」
「沒有。」
「所以我猜在你的身體裡面,生氣怪獸 大概跟 固執怪獸 住在同一個房間。不過 生氣怪獸 沒有鑰匙,不會自己開門跑出來。但是,如果是 固執怪獸 想跑出來,他有鑰匙,開了門,生氣怪獸 就會跟著遛出來!他們會把你的身體搶走,讓你說出不好聽的話,讓你做出不該做的事情。」
對怪獸話題接受度很高的 Jasper 聽得非常入戲。
「爸爸覺得你不是一個脾氣很壞、很愛生氣的小孩,你只是有的時候太固執了。像是看電視的時候,聲音一定要轉到 "12" (不管音量大小);或是坐捷運的時候一定要等到 區間車 才肯坐;或是一定要拿捷運地圖回家........ 只要沒有按照你的意思,你就會不高興,變得很想發脾氣,對不對?」
「對!」
「這就是 固執怪獸 帶著 生氣怪獸 跑出來了!」
「那怎麼辦?我來把 生氣怪獸 打死!
「沒辦法ㄟ!生氣怪獸 不是蚊子,打不死,而且他會跟著我們一輩子!」
「那怎麼辦?」
「很簡單呀!我們只要把 固執怪獸 管好,不要讓他隨便跑出來就可以了!因為 生氣怪獸 沒有鑰匙,固執怪獸 才有鑰匙。」
「不過,因為是住在你的身體裡的怪獸,只有 你 才能把他管好!所以要好好加油!爸爸媽媽也會在旁邊提醒你、幫忙你的,我們一起努力吧!」
「好!」
「你知道爸爸媽媽給你很大的自由,大部分的事情都讓你自己決定,只有遇到 危險不禮貌不衛生 這三件不好的事情,才會為了要保護你,而提醒你、阻止你。所以下一次 固執怪獸 要跑出來之前,要先想一下喔!」
「好,我知道了!」
最後 抱緊處理 一下,結束這回合。

-- 後記 --
3 歲小孩的身體裡住著各種怪獸,但是他們的腦容量還很少,無法一次處理太多的事情,只能挑一個最麻煩的來解決,以 Jasper 來說,就是 固執怪獸
為他們取了名字之後,Jasper 對這些原本看不見、摸不著的情緒,有了更具體的認識和感受。雖然現在 固執怪獸 還是常常一下子就帶著 生氣怪獸 衝出來,但是提醒他 (固執怪獸跑出來了) 的時候,都能清楚感覺到 Jasper 自己也是明白的,只是當下還無法克制自己的慾望、無法適當轉換心情、無法好好控制情緒。沒辦法呀!前額葉皮脂傲嬌晚熟啊!
不過,因為認識了 固執怪獸,現在的 Jasper 更容易冷靜下來、好溝通,事後也會主動好好道歉:「對不起爸爸!剛才我的 固執怪獸 跑出來了,我下次會再注意的,謝謝你提醒我!」

至於「我不愛你了」這類的氣話,有時候還是會說啊!(雙手攤)
不過,在孩子有更多人生經驗之前,還是先把自己 爸爸技能樹 的初階技能「耳背臉皮厚」點滿吧 ........ 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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